寻找结构

一向顺从的卫星
在行星的不稳定中
动摇了对轨迹的信心
爱情不变是一个神话
时钟不停地眨眼,辨认
是大变、小变,还是中变

结构形成于一种习惯
为了维稳,需要宽容、忍耐
何况,熵的内在需要
一直在寻找外部代言者
所谓的肉身成道
难道不是道成肉身的反证?

海水昼夜奔腾
但并不溢出地球
海底遍布稻麻桑田
并且被一再瓜分
用刀笔 绘制新版图

正是因为结构
一杯清酒稳住不动
然后倾斜,变成瀑布
镜面并未破碎
而是迁移至内室
在那里映照季节移动
点亮眸光的秋波

你要去梦的幽谷
采一朵素洁的百合花
如果大山张开嘴唇
你会携百合进入洞内
让她成为你的爱人

一种靠近的疏离
使距离保持适中
结构赖以维持
不为曾经的一纸婚书
经历痛苦的异化过程

学习

针尖与蚕蛹相对
一只蛾子破蛹而出
站在曲高和寡的针尖
满怀信心地
唱出中世纪经院哲学
位于针尖的天使

这不是非礼勿视
你存在,便成为自己的天使
可以立于针尖思想
对事物一针见血
也可以从一棵胡杨树下走过
欣赏隐士的大漠孤烟

经验林总,从一个洞中
大步走出自己的想象
虽然经过别人的山肩
但那不过是随机事件

枣核为谁守寡?
南风为谁奋蹄?
童年被剥夺的巧克力
黑土中的苦与甜
只有冒芽者自己才知

不可知论者耸肩
唯灵论者屈膝
你在两者之间
双腿盘坐成河流
双肩挺立成大山

然后开始磨砺自己
认真学习白描和隐喻
将山尖磨成绣花针
锦锈出诗的桃花庵

强硬代言

裸山光溜溜的脊梁
渴望绿,致使
来自河滩漫步的风
细思不同的体型生态
茵茵的血液奔涌
刺向汗毛贫瘠的肌肤

平衡在心态
而不在生态
大山和河流皆可为人代言
只要人愿意,心可以飞天
而天,不会表示拒绝

人早已为自然界立法
甚至为天代言
根本不觉有何不妥
替天行道已深入人心

直到自然界发威
用地震和海啸说话
人退而求其次
守住老实巴交的湖泊

挥戈向树
征服群雄的统一大业
在人的加冕中完成
之后就所剩无多
大自然的消极怠工
让人的果实
在他自己心里腐烂

波形

森林的线条弯曲成波浪
人们在波浪之下
踩着小径的龙骨
鱼虾们既兴奋,又战兢

冒出水面意味着什么?
白云的岛屿成不了石头
随时会溜走的誓言
下脚之前
往往会给出一些信号
心的气候不是晴就是雨
多云的皱眉只是一种过渡

事物的两极
是垂直还是平行
往往导出两种不同生活方式
在森林中穿行的人
深知命运不是朝上就是朝下

那个两眼望天的人
早已不同于霍尔巴赫时代
毫不担心有人摸走他的钱袋
如果不是先有芝麻开门
信仰的意义绝不会如此这般

歌声的车流闪着灯光
穿过一条深邃的隧道
人群一字摆开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音符
被命运安排在高音区或低音区
在这一高一低之间
森林波涛汹涌,我们心潮起伏

分身术

可疑的分身术
将仲夏夜之梦分成你和我
醒来后你仍然是你
仿佛你身上的我从未存在过

但这不是镜像
不是复制得万无一失
以防某一天
还会用到保留的备份

你在自己身上寻找另一个人
但又企图将另一些人排除在外
对别人念紧箍咒的结果
倒是自己先感到头痛

你在你的身上
复制另一个人的个性
这样的企图并不会落空
但是往往未落到实处

你常常将自己
投射成身外的一个对象
使自己难以负荷的意志力
能够在别人身上化石,老有所终

如果身外无人
一场戏就只能自编自导
二元论与一元论之争
只能借着语言进入对方

造访者

你屡次提到红鸟
漆黑的寒冷中
一团扑面飞来的火焰
你将“等待戈多”的剧名
悄悄改成等待红鸟

时光被点燃
变得温暖如春
红鸟之声给了你信心
无论境遇如何,无论
丰满,干瘪,失意
你甘愿从一株幼芽开始

只要想到悦耳的鸟鸣
你就透过时光的车窗
看见绿枝透红的苹果树
和田野金黄的干草垛

红鸟声声,年轮滚滚
风景一一闪过
你留恋地收回眸光
将火热的对视永久珍藏

历经风雨雷鸣
你终于长成一棵大树
枝叶婆娑,张开臂膀
迎接红鸟的回归

黑暗的修辞学

道义的修辞
与文学修辞毕竟不同
在道义上,我们不说被光引诱
只说被黑暗引诱,或者逼迫
对于光,我们只说向往
只说弃暗投明

如果忘掉政治
黑暗可以是浪漫的一夜
是睫毛浓浓的树荫
是一间闭眼祈祷的屋子
是一颗幽蓝的宝石

可见,黑与白是连体的
一些宣称要消灭黑暗的人
心里巴不得黑夜来临
使自己尽情体验温馨和妙曼
毫不担心修辞学的误用
是否造成了话语权的倾斜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
都能够截然分开
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会不会为道德立法
将黑暗分门别类?

一旦进入话语体系
加入某一族群
我们就说一不二
你可以说这是作茧自缚
也可以说是坚持原则

同样是黑暗这个词
可以用火箭发射卫星
可以两个城堡彼此抹黑
在政治正确中对黑暗过敏

对视

高高的山岗上
一棵红松与一株冷杉对峙
过去的故事如雾霭飘逸
积郁多年的情愫
到了畅怀倾诉的时候
反而梗塞无语了

他们都已经成熟
他们的孩子也已长大
漫山遍野的子孙
叶子连着叶子
根须连着根须

他们毕竟属于不同种类
有着不同的心理规范
和承传已久的行为模式
许多年后才认清
有些事情是可以让步的
有些则坚决不能退让
除非从尸体上越过界线

在时光的镜框
一直留有他们的合影
回过头去看时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似乎初恋,就必然
在眼前升起一道薄薄纱幔
所看到的,就必须
一半靠目击,一半靠想象

当一切光环消失
时间脱去外套和内衣
他们才看清对方的苍白
惊诧于肌肤上不同的纹身

回眸

记忆冷至某一点
就会纷纷扬扬地飘雪
皱眉的山峦,耸肩的林子
都不再对年龄无动于衷

玫瑰花床原来只是卧底
被一条路粗暴地剪开
似有什么一去不返
风拉开门
你走出时间

打翻了的五味瓶
即使回收得天衣无缝
也很难再恢复原样
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了

你不再厌烦雨水的梦呓
静静坐在午后的露台
听一个漫长的故事
时而夹着闪电
时而夹着雷鸣

遥远的时光
从一个空空的铁皮匣子
传出钟声、铃声、歌声
粗厚的呼吸
带着乡音的呢喃

天空浮泛
你走出躯壳,回到自己

不仅仅是一种疗法

音乐的分类,为人
提供各种调味和治疗
一支歌听了又听
你成为情感的搜索引擎
能找出每一个微妙之处
自如地转换于其中

但是话语权不容选择
它被赋予,被人性,被机遇
被文化扶植,南橘北枳
并且大有可能成为神话

对于壮士断腕你深信不疑
热腾腾的心灵鸡汤
早已化成了血液
顺着血管涌流成纵横河湖
事业轰轰烈烈,船帆乘风万里

此时如果有人证伪
别指望会得到好报
一个神话被证明是谎言
那也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信者宁可宽恕神话
也不愿意轻易饶恕证伪者

这等于惊醒一个人的好梦
让他回到血淋淋的现实
重新沦为蛇眼的对象
被无形的蛇身紧紧缠住
被迫说出蛇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