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

在一首诗中失落地平线
在一个小镇曲曲弯弯的巷道
你的目光被一只红头苍蝇撞断
没有蜜蜂,也没有菜花地
你徒生力气,想要掀开水泥地的盖子

童年的弹弓射出弹丸
击中了暮年的残阳
霞光落地,为墓志铭烫金
想起早春二月,江南柳色未举
说不上你将电影情节改编了
还是夜梦修改了一部老电影

影片中的角色互动
实际上都是你自己的心像
在一张黑白老照片中
一个女人面朝镜子背对你
你看到镜中的俏丽
顿悟人际沟通的三十六计

也明白了年轻的时候
当她笑吟吟从拐角折影而出
你高歌一曲的冲动
是如何错得离谱

幸亏你已将那首歌的曲调忘了
要不然,你的终曲
听上去就有些怪怪的了

发生的或然路径

失眠的结局在小树林舞蹈
幽灵变成各种形状
在交响乐第一乐章抓挠
在装饰画面寻找康定斯基

蚕茧的黑屋子
紧锁的门被阳光一脚踢开
凉飕飕的风拉开大幕
复仇女神的白玉齿间
发出黑旋风呼啸
词语拉响汽笛

舌下流泉
一只手在体内拨弄骨头
发出竖琴的声音
清风滑过穗子饱满的玉米地
一袭绿衣的长发仙子
听出了风的走调

你理解,心情恶劣的时候
太容易情绪化走极端了
即使眼前阳光明媚
你也会看见一只红头苍蝇
嗡嗡地在耳边恬噪着
盘旋着,一飞冲天
在落日红眼,执拗而无奈

尘变

如果没有风
低落的尘土会永远低落
被人踏踩,留下蹄印
虽然进化意识在脑中千啭百啼
猩红的杜鹃花在一首词里滴血
被生存模压无意识地变形
谁能否认不是大概率?
谁又能否认只限于卡夫卡变形记?
等待的,仅仅是时机而已

而一旦有了风的吹哨
形形色色的躁动就揭竿而起
哪怕看上去多么低劣、俗气
多么荒诞不经,一付外星人面孔
飞沙之马群,滚石之虎啸
一张静伏多日、被压花的蛇皮
摇了几摇就现出真身
口吐咒语,上树上山上天
在城市的楼群东碰西撞
撩开华丽的帘布,冲击隐私
蔑视一切定下的规矩

这些卑微至极
一向被轻蔑、被嘲弄
被侮辱和被损害的
一旦有了翻身出头之日
是绝不会辜负这个机会的

轮子

存在发生于逗留
哪怕只有一瞬
哪怕灵魂附体、离开
在另一个心里痛遭拒绝
你也能够说,我存在!
并能够体验,这样的发生
与“我生活过”有哪些细微不同

当循规蹈矩的木轮
深深陷于泥沼,这时
走出泥沼、改变木轮的呼声
就像古希腊羊人合唱那样
配合默契,升起和谐的歌声
而一旦时过境迁,泥沼成为古老的历史
新的车轮,又开始重演木轮的遭遇

这样,两个方向:向前的和向下的
就开始发生价值观冲突
每一根不同取向的绳子上
都吊着一大群蚂蚱
甲方怀着对秋天的恐惧和对夏天的留恋
乙方坚持季节轮回,拒绝为冬夜翻案

当年宣扬进步的你
现在开始鼓吹“进步”的进步
并且,对渴望开倒车
回到过去时光的平稳、有序的那些人
报以同情,听任他们重新诠释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