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

被一块石头破瓜
青白的瓜瓤
以其清凉的形色
使你的舌尖一阵潮润

看似沉静的过去
有时也会溅起声音
提醒你,事情不会消失
只是蛰伏,像这潭水

你在水边伸出双手
手心掬住水纹的圆周
像在拍打一只水球
又像止住一只闹钟的铃声

其实并没有水球
没有青瓜,没有闹钟
甚至,没有水潭
只是你的心咯噔了一声
唤起生命中的某个场景

生命中的许多事情
看去都似曾相识
而你,并不急于证伪
而是“将错就错”
看其能将你带到哪里

自由转换

泪水一经凝固
就变成一粒白米
轻灵地动画起来
套上一袭黄袍
以谷种身份进入泥土
屏息凝思,等待命运

这跟你哗一声拉开窗帘
被天空一道闪电
暴露出心情是一样的
静谧的树叶
爬藤的牵牛花
绿莹莹的草地
无不在等你的视线进入
成为互动中的角色

它们从种子等到现在
脱去原先的骨架和皮肉
成为一种新的存在
而这,难道不是永寂之前
你应当怀有的心态?

一滴眼泪和一粒谷子
在时空里自由转换
这样的机制,不正是
你追求已久的理想境界?

中秋月

日光的粉屑堆积起来
被模压,被润泽
在高高云峰的洞穴
有一座巨大的手工作坊
不停歇地暗箱操作

于是,天黑之后
一颗玉光炯然的葡萄
清冽地悬于天空
宣告终成正果

在世界不同的地方
有人说,这是一面镜子
又说,是一只筛子
将平庸的日子筛选一遍
保证打磨过的日光沙粒
都是纯而又纯的

无论它,如何
在人们的解读中多次变形
有一点是肯定的:
它牵挂于亿万人的心弦
拴紧千年不变的习俗
将一群人凝聚起来

这样的凝聚
一旦铸模成圆形
不就是一轮月亮吗?
何况,你早已知道
月亮本来是不发光的
像我们童年、青年、壮年
以及年老时的头顶

从医院归来

医院的叙事情调
似乎总是跟落叶有关
即使在靓丽的春天和油光的夏天
你也会看见什么轻轻滴落
在输液瓶的滴管里
在一个人下陷的眼眶里

所幸,迄今为止
弥漫着药味的病房
总是跟别人直接相关
自己只不过是去探访
带上一束鲜花
或是一篮水灵的樱桃

去的次数多了
你就熟悉了那个世界
宁静的房间
床上的病人和床旁的亲友
走廊上乳白的推车
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

表面的平和
难以遮掩内部的张力
在忙碌和慵懒之间
显示出一些钙化点,伴随
焦虑,担心,甚至沮丧
一条风平浪静的河流
船帆扬着治愈的希冀
但船底的潜流和未卜的前景
无不投下一片阴影

每次从医院探视归来
你都不由自主,用看到的一切
去投射自己并不遥远的未来
那些人的命运,很难说
不是在预演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