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势之果

玩偶之家
在一个复制的神话中
缓缓长出铁锈
又闪电般绽开妖艳的鲜花

许多发生都无法预测
只有一点可以断言
那就是,对花样出台的限制
为了效果上的真实

心里所发生的一切
都会自然而然被视为变量
你也许始于一个乞丐的清晨
结束于一个贵族的黄昏
而远未被掏空的心情
可以在暗中置换二者的内容
只留下躯壳和名分
去迎合大众的角色期待

然后润色,导向,形成趋势
横向地批量生产
滚雪球般扩大社会容量
此时,真相如何,内部如何
形成的机制和过程如何
都不再举足轻重了
幼兽一旦长大
谁也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也无法震慑其威势了

一次预警

隆冬的蜷曲
缩影于一个冻僵的硬壳
然后,突如其来地
被一只春天的蜜蜂点破
记忆的穿透力
比你想象的更有活力

盈盈的水边一株桃树
粉红的桃花初绽
离枝头黄橙橙的树胶不远
一只蜜蜂嗡营着
你伸手去抓它
结果被狠狠蛰了一下
红肿着,为童年盖下印章

拔刺的过程
不记得是用了透明的酒精
还是褐色的碘酊
也不记得是否伴随着哭声
或者无声的眼泪

指尖的伤口
像一朵蔫蔫的桃花
在树枝上绽开着童年
只是,你对指尖留下的警告
很快就忘记了
之后长大,在人生中不断莽撞
多次留下伤口,才想起
童年的那次预警

俗丽的众口皆碑

素丽容易众口皆碑
俗丽则因人而异
一幅画,一支歌,一首诗
在有些人眼里是媚俗
在另一些人眼里是真艺术

都在回退着寻觅伊甸园
然而,退一千步
与退一百步是有区别的
一百步可以笑五十步
五十步笑百步
则说明信心的根基尚浅

一语出口
你看见空气中碎石飞迸
阳光为其染色
使之成为金口玉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证明
这一切真实发生过

因为人们无法想象
改变历史是由谎言实现的
对于胜利者来说
自己怎么想无足轻重
别人怎么想
则是重中之重
轻中之轻

如何看待历史和现实
是可以通过语言调教的

滑落的目光

眼神滑向一页纸
光闪,跃起一片落叶
一张在空中翱翔的飞毯
许愿的黑色字迹
扑扑飞出一行行大雁
飞向南方的故乡

目光本身也在变化
曾是叶片上一道纹路
清晰地走出自己的一生
曾是词的组成笔划的组成
时光凝固的露珠和小卵石
曾是雁翅上的一根羽毛
乡情中的一缕白烟

滑落的目光
变成各式各样形体
从不同视角注视世界
同时也被世界注视着
显影出短暂的一生

丰收就是接受一切

迟来的丰收仍然是丰收
虽然过程中出现压制
不确定因素大增
谜影幢幢,分不清
是鬼影还是人影
毕竟,该来的终于来了

如果你只看结果
不看或不计较过程
就很容易做到心安理得
但是,一条河上
桥被炸毁而又复修的事实
很难使人不多长一个心眼

沙枣花的故乡
乳香、没药、龙胆草
休耕或翻耕,撒种的
施肥除草的,提桶汲水的
对于走过每一步的人
每一次受挫
都不能没有想法的
无论是自然挫伤、误伤
还是有意而为的创伤

当然,一切无法逆转
给你机会修改经验
删去那些不该发生的
然而,正因为谓之经验
就坚持了它的中性
对好与坏,善良与罪恶
采取一种包容的态度

三明治

卷入三明治是一桩犯难之事
虽然两片面包固定不变
像两片摆出架势的嘴唇
但夹在二者间的内容
无时不是口味之争的焦点

挤入双方而又容于双方
不犯难是不可能的
在一道陡坡路旁
将你的红车,停入逼仄的
蓝白两车之间,谈何容易
尤其当心里不断冒出撞车声
事情就变得难上加难

此外还有选择的困难
面包片之间夹猪肉还是牛肉
才能不违背一个民族的信仰?
加奶酪还是不加奶酪
才能打开一个人的胃口
让他深入前行,探索事物
将每一个细节都细嚼消化?

选择不当就砸了一顿饭的胃口
尤其这顿饭之后
将有一次消耗能量的行动
这对肠胃和心情竞技状态来说
都是不可不考量的

虽然流行的快餐文化
的确是在抢救午休时间
但对于食味,仍然断不可忽略
当你对两片嘴唇间冒出的诗句
如此反胃,怎能不影响到
你食不厌精的的接受美学?

体内小小的开关

当你肿胀
时间就开始流脓
当你心存感谢
时间就散发出馨香

尽量将好事朝后挪
心里就生出等待
眼前的艰难和不快
就被将来的福分比下去

就获得关系保鲜法
轻松地挤出泡沫
让你的世界纯净如水
连一个不经意的蹙眉
也会具有美学意义

时间的涓涓细流
就被精心蒸馏
平淡的水就变成美味的酒
当然,对不谙此道的人来说
水仍然是水,而且越来越乏味
甚至发出一股腐臭之气

把握这开关,就能原谅
过去难以宽宥的青春虚度
就学会从现在起步
无论年龄,无论环境

存在主义发凡

被夜不动声色击穿
才看清白昼如此脆弱
所有的喧嚣,街道
五光十色的店铺
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和味道
以及,抵抗黑暗的灯光
都一声不吭,集体失踪
时间也大面积塌方
将你压倒在床上
盖上夜的被子

但你感觉不到背后之力
一切都在顺势而为
不仅融入生物钟的疆域
也混凝成文化习俗的国土
你说不清什么是第一天性
什么是第二天性
活着就是感知,就是去习惯
一切加之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某一天跳出日历
也许出于过于漫长的黑夜
也许出于过于短促的白昼
你异物感顿生
看世界的目光变得异样了
世界看你的目光也变得异样了

一阵瞌睡袭来

记忆的铁轨开始分岔
你无法确定,滑脱的故事
究竟在哪一轨迹隐遁
然后,从一朵开花的音符
慢慢长出金枝玉叶?

只能寄托于一段音乐了
只能指望一阵太阳风
将脸贴脸的过去
用麦芒的笔尖
重新描出鼻子,嘴唇,眼睛

不过,对于人的天性
对于一颗敏感的心
细节不再重要了
那朦胧的一团,经过裂变
引爆,会有许多碎片
像焰火一样在天空绽放

月亮的挂钟停摆了
那些标志时间的指针
像丢盔弃甲的兵俑
唯恐手中的兵器
圆盾,弯刀,弓箭
不能为时间松绑
在打铁的叮当声中
标上更新过的初心

仪式:举重若轻

瘦骨峋嶙的字
被无声地剥去尸衣
露出原生态骨质

骨头的钉子
小心翼翼地排列
矛枪们彼此妥协
收敛过于尖锐的矛头
在同一个体制框架内
凑齐前世的份子
静候进一步指令

水下潜力是透明的
你的憋气能力
轻易就控制住吐泡数
至于何时停止呼气
何时半露牙床贴水
你早已胸有成竹

水无孔不入,光阴
顺着鼻翼下滴
你呼啦一声出水
坐在岸边
呆呆回顾自己的一生

超越自我有无数方式
但一个简单的仪式
足以启动万马奔腾
引领勇猛强悍的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