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蓝色

你仍然钟爱蓝色
多次染蓝笔下的房子
不是晴空的那种蓝
是灯光掰开夜色的蓝

蓝是一种原色
但不带一丝血斑
大海蓝菁菁的火苗
把眼眸的蓝舱门打开

蓝中对话的两个剪影
青出于蓝,却未必胜于蓝
被蓝色勾起的往事
凸显之后
刻印于记忆的蓝封面

蓝色是一种隐忍
许多年一直暗怀开放
不慕金狮的阳光
也不惧黑熊的夜色
蓝眸中有鹤的优雅
鹿的忧思,蝴蝶的期待

夜半的雨声是蓝色的
被雨淋湿的裙子和长发
曾靠着暖意的壁炉
心跳中升起一缕缕蓝烟
弥漫着蓝调的浪漫

如今,海水的大群蓝鸟
拍翅的琴声
不断涌向球体表面
显出眼底的深邃

如今,蓝得那么严肃
竟无法驶入当年的别情
夜空中的两颗星星
各自辗转反侧
一步一徘徊
却 始终未能接近

中秋

风张开嘴唇
徐徐吐出月亮
被时光咬掉的另一半
不仅在天空
也在多云转晴的心空
复原成澄明的镜像
你再度成为镜中人

当初从一道弯钩出发
也就是从一个问号出发
乘着滚动的轮子
不断地向宇宙发问
直到轮子歇息
成为句号
等待下一次出发

一圈一圈的释放
形成一套保护层
可以圆梦
可以将残缺的过去
用银光一点一点补齐

果干拼盘

水果的叛逃者
果干的躲藏一身轻戎
牙齿脱落的泪水
再次为一个神话松绑

时光被储存起来
起皱的皮肤并不干裂
生命始终连着土壤
从被摘下树枝的第一次
到超越自己的第二次

意义经由暗喻发光
梨干的月亮
杏干的太阳
苹果干的牧场
包围着李干的仓房

土质松软的果肉
还能种植各种梦想
失去草莓的红唇
仍能用葡萄干的暗唇
回忆曾经沧海的水分

生命的述说
无论何时都不会太晚
即使曾经被禁锢的声音
也仍有机会伸出甜润的舌头

阴阳世界

白昼的吹气
鼓胀出地球的蓝
蓝色之下的摩天楼群
结构主义大行其道
捕获了每一项建筑设计
占领了城市的格局
甚至个人的规范
社会的文化结构

夜晚是解构主义的世界
光被解构,像一张白床单
被撕成几大块
分给一些无家可归者
此时,寻找中心的任何努力
都被证明是徒劳的

灯光是白昼的延伸
在那里,结构主义
仍然影响着消费结构
但已不再作为法人代表
不过是水上
顾影自怜的星星浮草

有一点是确定的:
在夜里,失散的家庭成员
用太空目光彼此寻找
通过星座实现自己的身份
至于内部的内部有无内斗
则是一个私密的私密
在形象文化的阴阳图中
一旦白昼进入黑夜
就不得不容忍太阳阴影

吹过

一阵风的合奏
在心里五谷丛生

庄稼绿了,又黄了
丰收击鼓的声音
带出儿时一把胡琴
咿咿呀呀的心弦
那年的老乞丐
将河床跳起的浪花
认作一条白鲢鱼

记忆没有生锈
虽然,见面时的欣喜
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悸
压弯了稻穗的旗杆
乡情并未被震落

一群大雁飞过一座云山
你看到天使的白袍
辉映之下
将自己蚂蚁的身份
置于一面镜前

一阵雨点打在河面
镜子碎了
将你已习惯的卑微
切割得更小,更琐细

角色

今天的夜色如此蓝
啤酒瓶里弥漫着布鲁斯
无人担心你从楼顶跳下去
成全新约中魔鬼的试探

演戏可能成为真实
虽然角色不过是角色
扮演耶稣的不会是耶稣
但你从不怀疑演员的眼泪

狗听见铃声分泌唾液
但如果几次不见食物
铃声就会失效
正如喊狼来了,狼却没有来

夜对谁也不会模仿
虽然灯光诱惑它扮演白天
它仍然严守自己的誓言
全然不顾谁因此付出代价
为未能约束的冲动后悔

阴阳两界存在于诠释
白天我们去上班
黄昏我们回到家
能说白天那部分归凯撒
夜晚那部分归给神?

两不误

心灵的考古学
对一个词反复勘测
终于使历史文物出土
才发现,所谓的新
其实是旧货的再包装

但既然一句古已有之
就能使人听之随之
对现实心安理得
又何乐不为呢

走向深处不同于走向远方
电话呼求的信号被罔顾
头发稀少的解决之道
面对一棵枯树的枝桠
显得如此无能为力
经历大江大海之后
你昏睡于天井里一把藤椅

那些一度热衷于市场淘宝的人
如今对灵魂这个词发生了兴趣
将其裁剪成一件鲜艳的衣裳
作为工装,整日穿在身上
但天黑之前必须脱下来
免得夜生活受其累赘

你将这个词引入市场
而对那些尽量避免使用它
但在暗中不止歇探索
并身体力行的人
嗤之以鼻

沟通

情绪的乱码无从破解
界线消失于右脑
仅凭喜恶一路狂奔
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相信一只温柔的桃子
她的蜜汁和隐秘的桃核
在山林的小木屋等你
也相信风的温柔

一生中有许多邂逅
杏林和麦田因季节相识
写出杏仁和麦粒的诗
不像一个人寻找另一个人
总是那么充满艰辛

那就将一切留给自己吧
让樱桃、橘子、蜜梨
在晶亮的玻璃果盘
扮演知心朋友
让词语的水珠在果皮滚动
你化为一只苹果
悄悄加入它们的对话

不一定非要有一群人
被他们倾听,你才获得幸福
这些水果,这些流淌在心间的甜
比一些套话更容易理解
比一些场合更不使你难堪
当你意向,你就读懂它们
它们也读懂了你

神话

对一位东方游客
阿尔卑斯山和莱茵河
如何成为一种故乡情结
甚至精神的象征?

如果不是牛虻和琼玛
不是海涅和罗蕾莱
不是那个烟灰于流沙中
曾经燃着炭火的年代
你怎么会对一段记忆
如此刻骨铭心,欲说还休?

就是在山下的神学院
亚瑟的偶像坍塌了
他只能选择脱胎换骨
成为一只飞来飞去
刺痛父亲蒙泰尼里的牛虻
而所有这些情节
从来就未止于小说《牛虻》

世纪之后,当东方红遨游太空
有多少亚瑟的读者
信仰沦为落地的流星
不得不集体面对
一个摇摇欲坠的镀金神像

而琼玛,只能被误读
被纯洁,被升华
成为神曲中的天使
供奉于心灵的最深处
这与肉体无关
与你的具体故事无关
但是与神话有关

这一切对现在的年轻人
显得多么古老、遥远
琼玛的后代们,正在
面对一个没有亚瑟的现实
就像《尤利西斯》中的斯蒂芬
一直在寻找灵魂的父亲

反光镜

在两个极端之间
矗立着一面反光镜
原教旨主义和极端自由主义
窥见自己露出的根部
正在对方的镜像里走形

极端和极致只差一个字
就可以彼此认同
甚至互相让步
而将极端发挥到极致
就变得比极端还要极端
难道,经由正能量就通向神
经由负能量就通向魔鬼?

这面反光镜
照见男人和女人各自那一半
发现一个重合的圆
那个被手上戒指固定的圈
仍然能够再度分割
从理论上说,可无限微分

反光镜照见双方
不独因为头顶的生态变化
也因为一旦下笔
便能写出一部菜根谭
在新生一代求问智慧时
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最重要的,是学会妥协

但现实情况是
极端的两方均有一千个理由
挟持绝对的话语权
喊出视死如归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