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

教父是黑色的
他身着一袭黑袍
遮盖住肉体的轮廓和气味
他清秀而瘦削的脸颊
因为常年的读经和禁欲
显得疲惫、阴沉、躁动不安
只要给予机会
他会偷窥一个少女的艳舞
一如巴黎圣母院的黑衣主教

他是一部隐之书
咫尺遥远,极少被人打开过
那里,每一页都能点燃欲望
焚烧地狱的熊熊烈火
虽然扉页题着端庄的大字:
献给圣父、圣子、圣灵

教父:我从未怀疑
天国时常在你内心显现
虽然它屡屡湮没于滚滚红尘
你有时是《牛虻》中的蒙泰尼里
在教义和政治利益的冲突中
怀着巨大悲痛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而有时,你像电影中的黑手党教父
平地撑起一棵大树,封妻荫子
勃发生机盎然的世俗利益
并且,早已习惯于人生无常
习惯于街头枪战和神秘的失踪

沉浮于波涛汹涌的人海
我们一直伺机抓住救生之道:
也许是一个情人,也许是一名教父
就像《尤利西斯》中的斯蒂芬
从未停止过对父亲的追寻

我不得不说,教父的传承
及其两极对立,可以溯源古罗马
追踪到主教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
圣化与世俗的绝对二律背反

跨洋进入晏殊故里

即便是一场虚拟的窥视
即便隔着大洋,在漂流的异乡
我仍会被一缕江南绿风牵绕
追随一阙清丽婉约的宋词
挺身跃向进贤的文港:
北宋宰相、词人晏殊的故乡
那里有梨花院落,有柳絮池塘
而我的心敞开窗扉
挂起一对酡红的中国结

就这样,我和文港神遇了
眸光的摄影机沐风向前
越过浩淼的太平洋
在南昌之南,镜头拉伸
推入晏殊的故里
优雅、绵长的古意中
我着一袭青布长衫
流连于香樟树下的茶肆
一盅又一盅地品着新茗
顷刻,一阵暖风卷起竹帘
柳烟,芳草,长亭映入眼帘

阳光的午后飘着淡雅的茶香
在文港 — 华夏的毛笔之乡
我看见晏殊畅饮新酒
潇洒地舒袖、挥毫
将姹紫嫣红、浓淡相宜的神州文化
一笔一笔写入我的待哺饥肠

晏殊和晏公子几道
早已名扬天下,成为文港的骄傲
纵使天涯地角,游子归期难计
纵使离愁拉长了三月雨
也无须鱼传尺素
只消读一遍晏殊的词,便知
相思的底色是江南的胭脂

一杯清酒,一曲新词,一管羊毫
便使晏殊活在了当下
他用隽永的宋词滋养了我们
在我们生命的激流筑起一座岛屿
当苦难袭来,忧患四起
当旧梦难寻,知音难觅
他会悄然贴近我们的耳畔说:
君可见似曾相识的春燕
正气定神闲地从夕阳中归来?

柔静的风波

意象展现出海浪的自由国度
微风烘托着梦里晴空
到灯塔去吧
在那里,浓黑的夜被击穿
意识流的星星鱼贯而入
打着一盏盏明亮的灯笼

你终于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安静地坐下来,回顾自己的一生
多么想变成一棵南方的树
伸展着绿油油的枝叶
在阳光下沉思,在风中自言自语
说出一切心里想要说的话
爱过,恨过,悲伤过,愤怒过
唯独没有嫉妒,因为
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不可复制
每一种人格都有自己独特的道路

无论作为命运的宠儿
还是作为命运的弃子
无论你与她是在交换爱的象征
还是在交换死亡的阴影
也无论此生作出了怎样的选择
付出了怎样的机会成本
你都珍惜每一个不可替代的瞬间
手中拽着的一大把债券和字据
都会认真地偿还和兑现

你不会去假设
如果明天来临,世界将会怎样
而是抢先一步踏入明天的电梯
从缓缓升高的过程俯视今天
一如你站在今天缅怀自己的昨天

暗中的发生

陌生人造访了心内的蜗居
魔鬼和天使扮演男人和女人
但我是我自己的守望者
我的麦地已经返青
等待着黄金五月的收割
我的船在巨大的星夜行驶

迷迭香的春天飘落冬天的雨水
海浪翻滚着白玫瑰的颜色
季节的幕后进行着一场争斗
春天的雄狮把冬天的黑熊赶走
然后开始繁衍后代

我开始计算自己的生活
储存许多粮食,足以支撑到秋天
然后准备好一粒子弹
在漫长的冬季来临的时候
一枪击穿自己的喉咙
变成一个哑巴
冷眼看生命走向自己的尽头

窗外的雨声和室内的钢琴声
像两条河流汇涌一处
手牵着手跳入大海

涂鸦

现在只有单打独斗的局部
只有孤僻的章节
只有字里行间的汹涌
只有内心的自白,才能成为
人体这款设备有效运转的齿轮

虽然,时针步伐整齐
皮靴踏地之声铿锵有力
但是整个画面已经被涂鸦
不再有统摄全局的主体
除了乌合之众,人们
不再对一个核心趋之若鹜

内战的硝烟一再升起
一个句子狂轰滥炸另一个句子
站稳中心的圆规
刚迈出一条腿就被阻隔
不得不绕道而行
这样一来,方圆的规矩
越发变得不成体统了

还有更多的征兆
更多的符号,更多的蛛丝马迹
都同时指向一个发散的宇宙
能指和所指交互叠加
一再突破戒备森严的值域和场域

无论是:说恋恋风尘
说时间一尘不染
说一个词陷入舌尖的沼泽
沉入深底,冒出恶臭的泡沫
都不会担心被贬入异端了

与此同时,宏大叙事的进行
突然遇袭,受伤,奄奄一息